格式塔疗法操作及案例分析
历史渊源
培尔斯所发展的完形治疗法是存在主义治疗法的一种,其基本前提是:如果人要达到成熟,就必须寻找在本身的生活方式中,自己所应负起的责任。当事人的基本目标是去察觉他们正体验到什么及自己做些什么。通过这种察觉达成自我了解,并得到足以修正自我的知识,从而学习到如何对自己的情感、思维和行为负责。由于看重的焦点在于当事人对现实环境的察觉,因而其取向可谓是现象学的;又因为该治疗法的基础是在此时此地,故同时也是存在取向。换言之,此刻的存在,用牵涉到一个人之过去与未来的过渡阶段。因此,该治疗法要求当事人将其有关的过去与可能的未来带入此刻,然后直接去体验它们。由此可见,完形治疗法是生动、活泼的,它能实际的增进人们的直接体验,而非仅抽象的谈论情境。同时,该治疗法是体验性的,当事人必须去摄取与治疗者交互作用时的情感、思维与行为。完形治疗法的功效取决于当事人在治疗过程中愿意坦露自己的意愿有多少。若有疗效,即是源自于两人愿意坦诚接触,而非由于治疗者所使用的技术或所作的一些合理解释。
治疗者的角色之一是便是:设计一个实验(experiments)以增进当事人对自己在做什么及如何做的自我察觉,通过这种察觉使当事人能够看到可以改变他们自己的其他可能选择,当事人因此被要求要自己主动去看、去感觉、去感应在和去解释,而不是被动的等待治疗者给他们洞察和答案。
培尔斯同时也受到同时期一些知性潮流的影响,包括:精神分析、存在主义及现象学等。例如,从完形疗法强调身体体验如呼吸法、能量状态、体察身体某些部位所受到的阻碍感等观点,可看出这些受到莱何(Reich)的影响。尽管培尔斯在发展完形治疗法的过程中亦受到精神分析学概念的影响,但他在某些范围内也讲到一些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所提及的问题。不同的是,弗洛伊德对人的看法基本上是机械的、功能性的,而培尔斯则强调从整体的观点来看待人人格,即人的每一部分都与整体紧密联结。其次,弗洛伊德仅注意个体在儿童年时期被压抑的内在心理冲突,培尔斯则强调控察个人目前所处理情境的重要性。此种取向的重视过程,远胜于对内容的注意,即认为此刻所经验到的,比所表达的内容更为重要。培尔斯认为就达到自我了解之目的而言,了解一个人现在如何表现,远比注意他为什么会如此做来得重要。
理论依据
主要概念
人性观
完形治疗法的人性观主要以存在哲学与现象学为基础。认为真正的知识是由知觉者的立即体验而产生。治疗的目的并不在分析,而是在于整合一个人不时存在的内在冲突。[重新拥有]个人曾经否定的部分,以及整合的过程需要逐步渐进,直到当事人坚强得足以继续自己的成长为止。而通过察觉,一个人可以作决断,并且因而生活得更有意义。
完形治疗法基本上假设个人能有效地处理生活上所发生的问题,特别是能够完全察觉发生在自己周遭的事情。人们经常用种种不同的方式去逃避某些可能面临的特定问题,因此,在其成长过程中往往会形成一些人格上的障碍。对此,完形治疗提供了必要的处理方式与面对挑战的技巧,它帮助当事人朝着整合、坦诚,以及更富有生命力的存在迈进。
完形理论对于导致改变所做的假定是,我们越不想成为怎样的人时,我们越会保持不变。根据贝瑟(Beisser,1970)对于导致改变的理论指出,当我们察觉到我们是怎样的人(相对于努力想成为我们并不是的那种人)时,我们就会改变。对当事人而言,重要的是,尽可能完全地认清自己当时的处境身份,不要自己不是那种人而拼命想成为那种人。
此时此刻
依培尔斯之见,除了[此时此刻],没有东西是存在的。因为往者已矣,来者则尚未来临,只有现在才是最重要的。完形治疗法的主要理念之一就是:强调此时此刻,强调充分学习、认识、感受现在这一刻,留恋过去就是在逃避体验现在。波尔斯特(Polster,1973)曾根据[存在与现在](now ethos)的思想提出一个命题[力量存在于现在](power ia in the present)。他认为,对许多人而言,[现在]这股力量已丧失。他们不知把握此时此刻,却把精力虚掷于感叹过去所犯的错误,苦思冥想该如何变化生活,抑或虚掷精力于未来无止尽的抉择与计划中。当他们把精力投向追忆过去或冥想未来时,[现在]的力量便消失无踪。但波尔斯特(1987a)也指出:若把治疗焦点过度集中于此时此地,也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他认为应适度地让当事人说出他们自己的故事,其中可能包括对其过去现在及未来同时进行治疗。
为了有效帮助当事人接触现在,完形治疗者常会问[是什么]和[如何]的问题,而很少问[为什么]的问题。为了增进当事人对现时的察觉,治疗者鼓励以现在式对谈。治疗者常会问类似这样的问题:[现在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进行什么事?][当你坐在这里试图表达时,你体验到什么?]、[此刻你察觉到什么?]、[你如何体验你的恐惧?]、[你如何试图从此刻中退却?]等等。培尔斯(1969a)认为:当一个人在平息激烈情绪反应的情境下,才能思索为什么他(她)会有如此之感受,而[为什么]的问题只会导引当事人去编造合理化的解释及[自我欺骗],进而离开此放慢立即性的体验。更明白的说,[为什么]的问题将导致当事人不停地、顽固地去思索过去从而助长他们抗拒去体验现在。
从回答完形治疗者所问的问题与进行的练习当中,可发现当事人用来逃避现实的方法。大多数人只能短暂的停留在现实里,他们总是在找寻截断现时之流的办法,同时常仿佛与现时经验无关似地提及自己的感情,不去体验他们此时此地的感受。培尔斯从事完形治疗的宗旨就在于帮助人与现实活生生的接触与体验,而不仅是去谈论经验而已。因此,假使当事人一旦谈及悲伤、痛苦或迷惘时,治疗者就会尝试用各种方法来让当事人现在就去体验悲伤、痛若或迷惘。倘若一味地探讨困扰人的问题,极可能会变成一场无解的讨论,或是无止境地探索问题潜藏意义的一种文字游戏。就心理层面而言,这是抗拒成长的方式之一,同时也是某种形式的自我欺骗。因为在面对问题、总是讨论时,当事人常会欺骗自己并以为自己正在解决问题,甚至认为自己已更进一步向成熟阶段成长。为了降低这种危机,治疗者在辅导时应该设法增强或夸大某些情感的表现。例如,在团体辅导过程中,治疗者可请其中一位自觉能取悦他人或符合他人期望的当事人,立即在该团体中去取悦某些成员。
综前所述,完形治疗法是否就主张忽略过去?如果说完形治疗者对当事人的过去并不感兴趣是不正确的;事实上,完形治疗者认为,当过去与一个人现时功能的重要课题有所关联时,过去就是重要的,当过去与一个人现时所表现的态度或行为有关联时,就要尽可能的把那些过去带入现在的东西加以处理。因此,当当事人谈及他们的过去时,治疗者将要求他们藉着重演过去而将之导入现在。治疗者指导当事人[将想象带到此地](bringthe fantasy here),试着再次体验先前所经验过的情感。诸如:不仅要当事人谈论童年时期与父亲相处间不愉快的创痛,而且要当事人在想象中变成那个受创伤的儿童,直接与父亲谈话。通过此种想象历程,再度体验当初所受到的伤害进而释放该伤害,再运用潜力的发挥达成进一步的了解及解决。
未完成事件
完形治疗的另一个重要焦点为[未完成事件](unfinished business),它系指未表达出来的情感,包括:悔恨、愤怒、怨恨、痛苦、焦虑、悲伤、罪恶、遗弃感等。虽然这些情感并未表达出来,但却与鲜明的记忆及想象联结在一起。由于这些情感在知觉领域里并没有被充分体验,因此就在潜意识中徘徊,而在不知觉中被带入现实生活里,从而妨碍了自己与他人间的有效接触。未完成事件常会一直持续存在着,直至个人勇于面对并处理这些未表达的情感为止。就未完成事件的影响而言,波雨期特(1973)认为,[这些未完成的事情终究会被设法去实现,当它们蓄积了足够的力量时,个人进而会受到偏见、担忧、强迫行为、被压抑之精力及许多自我挫败(seff-dereating)行为的困扰]。
由于过去未被认知的情感所衍生的一些非必要性的片断情绪,扰乱了以现在为中心的察觉。根据培尔斯(1969a)的观察,悔恨是未完成事件中最常见、最恶劣的一种。依照他的看法,当人们悔恨时就把自己给困住了,既不愿让悔恨就此算了,也不能做坦诚的沟通,除非把悔恨发泄出来。因此,培尔斯主张把悔恨表露出来是必须的,未表露出来的悔恨经常会转变成罪恶感。换句话说:[无论何时,当你有罪恶感时,就去找出悔恨的原因,并把它表达出来,简化原来纷乱的要求],则问题自可迎刃而解。
例如,一个从来没有真正感受到母爱的人,在他身上便可以发现未完成事件是如何困扰着他,同时出现在他的一些行为当中。他也许会怨恨他的母亲,因为不管他如何表现以寻求母亲的赞美,但母亲却总让他觉得自己是多么的笨拙。因此,他把对需要母亲赞美的需求,转化为对女性的追求,用以证明他是一个有用的男人。仅管他运用了各种策略来让女人赞美他,但总还是觉得不满足,这便是未完成事件妨碍他与女性有坦诚的亲密关系使然。因为他的需要是儿童式的,而非成人式的。在他能体验到真正的满足前,他必须先去完成未完成事件的体验,换言之,他需要回到原来的未完成事件上,把原来不为人知的失望与愤怒的情感表达出来,解决原存的僵局。[困境](impasse)或称为[胶着点](stuck point ),是指个体认为自己无法支援自己,而必须寻求外援的一种情况。解困常用的方法包括操纵别人,但这种方法虽能代替自我支援,却无法成为自我真正的养分来源(Yontef,1993)。身处困境时,当事人会想藉着扮演脆弱、无助、愚蠢、或低能等角色来改变环境。咨询员的任务在于协助他们突破困境,使成长成为可能。咨询员可以提供情境并鼓励他们充分去体会其中胶着的经验,使他们能够接触到自己的挫折感。如果当事人能够认清并接受自己是怎样的人,而不是只希望成为怎样的人,那么他们将更可能有所改变。完形治疗法背后所根据的理念是,个体都有自我实现与追求成长的倾向,以及如果他们接纳自己所有的方面而不加以做价值判断的话,他们就能够开始有不同的思考、感受、与行为。
逃 避
逃避(avoidance)是一个与未完成事件相关的概念。它所指的是人们用来避免面对未完成事件、避免去体验未竟情境所引发的不愉快情绪所使用的工具。培尔斯(1969a)认为,大多数人都宁可逃避体验痛苦的情绪,而不愿去做必要的改变。因此,他们会变得迟钝、无法突破僵局,从而阻碍了成长的可能性。培尔斯也提及,灾难的预期是我们自己想象出来的,它使人们心理变得迟钝,诸如:[如果我充分地表达我的痛苦,对方会觉得难以忍受,而将永远不再理会我];[如果我向我生命中最亲密的人物表达我的愤怒,他们将离开我];[如果我对我会失去的表示哀悼,我便可能会深陷于沮丧当中,永远跳不出那个无底洞。]
培尔斯认为,上述那些想象我们缺乏活力,因为利用那些想象,我们逃避了生活中必要的冒险。因此,完形治疗者鼓励当事人在治疗阶段,充分表达以前从未直接表达的紧张情绪。如果当事人表示害怕触及其潜藏的怨恨及恶意,治疗者也许会鼓励他们就把自己变成怀有怨恨及恶意的人,然后去表达这些负面的情感。藉着体验当事人原来极力排斥的自己的另一面,便开始一个整合的历程,让自己超越并克服原阻碍其成长的僵局。通过超越逃避,当事人就可扫除阻碍现在生活进行的未完成事件,而迈向健康与和谐。
精神官能症的各个层面
培尔斯(1970)把成人的人格以洋葱的皮来做比喻,即一个人若要达到心理成熟的境界,必须剥除神经症候方面阻碍个人成长的五个层面。它们包括:
1、虚伪。
2、恐惧。
3、僵局。
4、内发展。
5、爆发。
我们面对的第一个层面是虚伪(phony),它指的是以刻板及不坦诚的方式与人应对。在这一层里我们只有是在玩弄心机而迷失于各种角色扮演中,同时藉着虚伪的表现,而生活在自己或他人创造的想象中。但一旦了解到自己的虚伪而欲往坦诚改变时,我们就会感到痛苦和不愉快。
第二个层面是恐惧(phobic)。在这一层里,由于看到了连自己都无法认可的一面,我们因此而感到痛苦,并设法去逃避它,同时拒绝去接受实际上的自我突然现身。此时我们产生灾难性的恐惧,以为如果一旦知道了真正的自我,或把自己真正的一面呈现在他人眼前,则一定会遭到拒绝。
再次一层是僵局(impasse)。所指的是在我们迈向成熟历程中的一个停滞点。在这一层里,我们自认本身并无资源来帮助自己,如果没有环境的支持来超越这个停滞,我们将无法生存下去,于是我们企图去操纵环境,认为这是我们去看、去听、去感觉、去思考和为自己作决定的时刻。在僵局这一层里,我们常有死寂感,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如果希望获得活力,就必须超越这一僵局。
如果我们愿意去体验上述之死寂感,而不否认或逃避,这时就可进入内发展(impolosive)。培尔斯认为,进入内发展是要达到坦诚的自我之必经阶段。藉着对死寂感与虚假作为的直接接触,揭开自己防卫的面纱,而开始触及真实的自我。
培尔斯同时认为揭开内发展将引发出一个爆发状态,此即爆发层(explosive)。当我们接触爆发层时,原本欺骗和虚伪的面具将为之除去,我们将释放出原极力要假扮某角色时所蕴积的一切能量,而为了要变得坦诚及有活力,就必须达到痛苦或喜乐的爆发状态。
接触和抗拒接触
接触(contact)在完形治疗的领域里,可说是促成成长与发生改变的必要条件。当我们与环境接触时,改变就无可避免的发生了。接触系通过看、听、嗅、触摸和移动等方式来达成。良好的接触指的是与他人自然地进行交互作用,但仍不失其个人的个体感。个人对环境的适应是一段不断变化而富创造性的历程(M.Polster,1987),而要与环境有效接触的首要条件就是敏锐的察觉、充满活力及自我表达的能力(Zinker,1978)。波尔斯特更认为接触是成长的活力泉源,它可能会伴随着强烈的兴趣、想象力与创造力,但这种形态的接触却仅存在于片刻间。因此,较正确的接触方式不仅要考虑与环境接触的层次问题,而且要注意最后状态的达成,尤其是在完成接触之后,常常需要某种形式的退却以便去整合所经历的东西。
完形治疗者同时对抗拒接触的问题也极为重视。就完形学派的观点,抗拒指的是形成防卫,而逃避以完全真实的方式来体验现在。前述神经症候的五个层面即代表一个人将其精力积以维持虚假的方式。自我防卫机制的存在也阻碍了个人坦诚行为的表现。波尔斯特二氏(E.Polster&M.Polster,1973)曾指出了在完形治疗中被质疑的五种主要抗拒接触方式。此即[内化](intrijection)、[投射](projection)、[回射](retroflection)、[解离](deflection)、[混淆](confluence)。
内化系指毫不排斥地接受别人的标准与理念,而不将其同化为与我们内心一致的想法。正因为我们未曾去分析和重组这些标准与理念,因此所接受的实际上与我们并不相容。当我们内化时,我们被动的去合并环境所提供的东西,而不花时间去弄清什么是我们想要或需要的。如果停滞在此阶段里,则当我们找到真正想要的东西时,恐怕早已筋疲力尽了。
投射其概念恰与内化相反。在投射阶段里,我们否定了自己的某些部分,而将之指派给外在的环境。当产生投射行为时,我们将无法区分内在、外在世界的分际。那些与我形象不一致的人格属性,将不被承认是属于自己的,进而把他们归诸于别人身上。同样的,当看到别人具有某些人格特质时,拒绝承认自己也有。在逃避为自己的情感为自己本身负责的情况下,使我们自己也丧失了去主动改变自己的能力。
回射指把我们愿意为别人做的事转回到自己,或是将希望别人为我们做的事转回给自己。例如,在攻击别人之后,我们常会因后悔而痛责和伤害自己,进而将攻击向内转为躲避自己。这种历程严重地阻绝了当事人与他人或环境间的互动参与。一般而言,这些功能性的不适应性是我们所难察觉的。完形治疗的部分疗效应于帮助当事人找到自律系统(selfregulatory system),并发挥其功能以实际地处理问题。
解离指的是一种精神混乱的历程,使人无法保持持续性的接触。具有解离倾向的人藉着幽默的反复使用、不实际类化与发问,而不去述及自己的问题,以此来扩大与环境的接触(Frew,1986)。他们与环境的接触系建立在一种不协调的基础上,因而经常使他们在情绪上感到空虚。解离的作用使得情绪经验逐渐减少,那些具解离倾向的人在与别人接触时很少谈及自己,只是不断地谈论别人的事。
混淆系指自我与环境的分化,无法有清楚的察觉。对于具有混淆倾向的人,内在经验与外在现实之间并没有清楚的区分。认为自我与环境不会产生冲突,同时会认为所有人都经验着同样的情感与思想。混淆是一种接触的形态,这种形态的当事人常期待着被接纳与被喜欢。他们与别人和睦相处的同时,并不轻易表达个人真正的情感与意见,这是一种他们认为让自己得到安全的方法。当一个人依赖混淆为一种接触形态时,一旦发生冲突便会产生极度的焦虑。混淆的方式使人们难以形成自己的想法并为自己表达意见,因此这种人常倾向于避免冲突,这使得他们很难去拥有真正的接触。治疗者常会拒绝当事人使用这种抗拒接触的沟通方式,他可能会问当事人:[你现在在做什么?此刻你感受到什么?你现在要什么?],通过这些问题使当事人逐渐察觉自我。
内化、投射、回射、解离与混淆均为抗拒接触的形态。完形治疗者必须谨慎防范的是,在当事人未能察觉到这些历程时,就干扰了当事人与环境间的接触。所谓的[抗拒接触](resistance to contact)与[界线侵犯](boundary
disturbance),指的是人们试图控制环境所使用的某些特殊接触形态。完形治疗法的观点是,接触是正常与健康的。因此,在对于这些抗拒接触的形态进行讨论时,要把焦点置于个人在察觉的历程中所在达到的程度。完形治疗会鼓励当事人逐步去察觉阻碍他们去接触的主要形态。
能量和能量的障碍
在完形治疗的理念当中,特别注意能量(energy)的问题,包括:它在何处?如何使用?以及如何被阻碍等。能量受到阻碍亦是抗拒接触的另一种形式。它可能表现在身体某些部位的紧张。例如,藉着姿势变换、身体紧缩、颤抖、与别人说话时看别处、音调异常等,但这些仅是极少数的几个例子。
秦克尔(Zinker,1978)曾说评论治疗者注意观察当事人能量之重要性。他认为当事人可能未察觉到他们存在的能量,也不知道能量在那里,同时他们也可能以负面的方式去经验它。依他的观点,治疗应包括能量的动向在内,藉以唤醒和鼓励当事人,使其明了治疗者实际上并不能成为其能量的来源。而治疗者的工作之一,就是要对当事人找到其能量被阻碍的方式,并且把这些被阻碍的能量转移到合适的行为上。上述过程最好是在当事人愿意合作的情况下进行。治疗者同时也可以藉此学习迎接抗拒,并应用此经验做为其强化治疗工作的方法,进而帮助当事人了解如何以身体的各项征兆来表现其抗拒心理,而不仅止于协助当事人消除那些征兆而已,如此当事人即可充分去控制紧张的状态。例如,藉着夸大自己紧闭的嘴与抖动的腿,当事人便会发现自己的能量将会分散,而变得虚脱无力。
操作方法及过程治疗目标
完形治疗法的基本目标在于达到察觉的状态,以及经由察觉而获得更多的选择,及肩负更多的责任。察觉包括:了解环境、了解自己、接纳自己,以及能与别人会心接触。察觉能力的提升与丰富化,本身被认为就具有疗效。未能察觉的话,则当事人就没有工具去进行人格改变。有了察觉之后,他们就有包容力去面对与接纳自己原先拒绝接受的部分,并能充分地去体会这一部分的主观性。于是他们会变得逐渐统一与完整。在当事人停留在察觉状态时,重要的未完成事件总是会浮现出来,此时就可以在治疗中加以处理。完形治疗法是帮助当事人去注意到自己的察觉历程,使他们因而能够负责,能够有所筛选地做选择。在当事人与咨询员真诚相会的背景下,察觉就会出现(Jacobs,1989;Yontef,1993)。
正如我们在存在主义治疗法里所提过的,我们持续处于再改造自己与发现自己的历程中,我们的自我认同感并非是静态的,而是当我们面对新的挑战时,就能发现自己的存在有新的面貌。完形治疗法基本上是人与人之间的会心经验,其间,当事人常会往其他的方向移动。这些方向也就是完形治疗法要矫正的一般性目标。秦克尔(1978)曾将之列出大纲,即若要有具疗效而坦诚的会心,则当事人必须要能:
●对自己的察觉愈来愈多。
●逐渐承担起自己经验的责任(相对于过去要别人为自己的思想,感情及行为负责)。
●学习技巧与领悟正确的价值观,使他们既能满足自己的需求,又不会侵犯到别人的权利。
●更能察觉到他们所有的知觉。
●学习去负起本身行为的责任,包括去接纳他们行为的结果。
●从寻求外在环境的支持,转变成寻求内在支持。
●渐能向别人要求帮助,同时也能给予别人帮助。
培尔斯的思想保持了人本主义的精神,他认为,大部分人都只发挥其部分的潜能。我们的生活是定型、陈腐的,我们一再地扮演相同的角色,而极少设法再创造我们的存在,更别提去充分利用此时此刻的各种可能性。因此,培尔斯主张,如果我们能够发现自己是如何地在阻碍自己发挥全部的潜能,那么我们就可以学习到许多方法来使我们的生活更充实,而使这个潜能发挥的基础即在于,我们要使生活中的每一刻都充满朝气蓬勃的态度。换言之,治疗的主要目标就是在协助当事人生活得更充实。
治疗者的功能与角色
前面曾提过贝瑟(1970)的改变理论,即当我们面对我们[现在]已成为怎样的人,而不是一味去想我们[应该]要成为怎样的人时,我们就会有更多改变自己的可能性。依此精神,完形治疗法的目标并不是放在要去改变当事人。咨询员的作用在于,通过与当事人的接触,去帮助他们发展自己的察觉能力,以及体验当时他们是怎样的人。咨询员的任务就在于邀请当事人积极投入,藉着对人生抱着实验的态度去学习认识自己,并在治疗历程中尝试新的行为,以及注意自己发生了哪些改变(Perls.Hefferline &Goodman,1951)。
完形治疗法既顾前院也顾后院,注意的焦点会放在当事人的感受、当时的察觉状态、身体讯息、精神、逃避行为,以及阻碍察觉的障碍。完形治疗法会去接触明显的事物,根据培尔斯的说法,他认为精神病患者无法看清明显的事物,他们并不能察觉自己握紧的拳头与控制的声音,对于咨询员的建设与无反应。此时咨询的工作是挑战他们,使他们学习充分地使用其感官能力,以及接触身体讯息。根据洋铁夫(Yontef,1993)的说法,虽然咨询员担任向导与催化剂的角色,进行各种试验,以及分享他们所观察到的情形,但是治疗历程中的基本工作必须由当事人去做。洋铁夫强调,咨询员的工作是创造出一种气氛,使当事人在此气氛下能够去尝试新的存在方式。咨询员并不通过面质来强迫当事人发生改变,相反的,他们是在你/我对话关系与此时此地的架构下进行其治疗工作。
完形治疗者的重要职能之一,就是去留意当事人的肢体动作。当事人的非语言线索可提供治疗者非常丰富的资讯,因为它经常流露出当事人本身未能察觉的感觉。培尔斯(1969a)认为,当事人的姿势、行为、手势、声音等动作,均说明了事实的一些真象。他也提出警示,通过语言的沟通常可能形成误导。所以,如果治疗者仅止于注意当事人口语的内容,就容易对一个人的本质形成误解。真正的沟通其实是超越语言文字的。
因此,治疗者尤需注意当事人的语言与肢体动作间是否有不一致的现象,特别是当事人无时无刻都在避免与现实作充分的接触时,治疗者就必须试着去引导当事人用语言把肢体动作说出来,而变成他们肢体动作的一部分。完形治疗者常会问:[你的眼睛在说些什么?]、[如果你的手可以说话,那它会说些什么?]、[你的左右手能互相交谈吗?]当事人可能在语言上表示生气,但在脸上又显出微笑;或是说自己正处于痛苦中,但同时却又大笑。治疗者必须去注意当事人的非语言线索,这一步骤是不可少的。 此外,完形治疗者也必须注重语言形式与人格之间的关系,因当事人的语言形式常流露出情感、思想和态度。完形治疗法强调要去注意当事人的说话习惯,用以增进其自我了解,特别是要借助请当事人注意他们的语言是否与其经验一致?是否与其情绪背离?以此提升当事人的自我了解程度。
另一方面,治疗者必须温和地面对当事人,帮助他们去察觉语言形式对他们的影响。由于对语言形式的关注,当事人便能增加此刻的察觉,以及自己是如何避免与此时此刻的经验接触。完形治疗在语言方面注重哪些事情?以下举例说明之:
●[它说] 当当事人以[它]取代[我]时,治疗者不妨可要求他以人称代名词取代非人称代名词,如此入有助于使其逐渐承担起责任。例如,当当事人说:[交朋友真难]时,治疗者就可要求当事人以[我]的句式重述这个句子,如:[我很难跟别人做朋友。]
●[你说] 治疗者常会对当事人指出[你]字过于滥用,并要求当事人以[我]字来取代。如当当事人说:[当别人不接纳你时,你就会有受伤害的感觉],治疗者即会提醒当事人应注意[你]字的使用问题,因为上述情境会把激烈的感觉与自己作分隔。其次,治疗者也会鼓励当事人以[我]取代非第一人称的[你]。例如,将前述句子改成[当我不被接纳时,我就会觉得受伤害]。治疗者也会告知当事人,要特别注意他们说这两个不同述句时,在感受上的差异情况。
●提问题 提问题具有使问话的人借机隐藏、有安全感及不被人知的作用。因此完形治疗者常会要求当事人将问句改诚陈述句。借着鼓励其用第一人称的叙述,当事人即开始为自己所说的话负责。他们也因如此而觉察到自己是如何地因为提问题而使自己躲藏在迷雾当中,同时也因此知道了提问题是如何地阻碍自己的表达。例如,如果未将问题背后的相关事情说清楚,则别人会询问内情。别人便会更进一步说,如果某甲问某乙:[既然没什么指望,为什么你还不死心地设法要去博取你父亲的赞美呢?]这时治疗者会要求提问题的某甲:[你是否能先告诉他,你为什么问这问题?同时是否愿意先就自己的意见作一番陈述,而不是一味地期望他回答你的问题?]当然,并非所有的问题都是具有想去改变抗拒的性质,有些是单纯为了得到讯息而问的。
●否定力量的言语 有些当事人常有陈述不实或隐藏陈述的现象,这便是他们用以否定个人力量的形式。当当事人说:[虽然我并不愿意活着像个牺牲者,但是我却无法去改变这种情况],当事人话中以[但是]二字表示没办法。在[但是]二字之后常是不承诺的词,同时也把句子的前半部的效果打了折扣。治疗者因此会向当事人指出不必如此自我鄙视。当事人因此可察觉到原来他们不自觉地自我设限,而使自己陷入一个迷惑的情境中。借助鼓励当事人试着将一些限定词,例如,可能(maybe\\possibly)、或许(perhaps)、某种(sort of)、我猜(I guess),以及我想(I suppose)等等去除掉,可帮助当事人将原本模糊的讯息,转变成清晰或直接的陈述。又如,当当事人说[我不能](I can\’t)时,其实真正的意思是[我不愿](I won\’t)。这时要求他们直接以[不愿]代替[不能],即可帮助他们通过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来接受自己,并发掘出潜在的力量。人们一般用来否定力量的字眼多为[应该](should)与[必须](ought)二字,当事人应去察觉自己是否经常使用那些字眼教别人做这做那。若能将[我应该]以[我选择]或[我想要]来取代,那么就可使他们采取主动的态度,而降低被驱使的感觉,也减少他们对生活无主控权的剥夺感。值得一提的是,治疗者必须小心处理,以避免让当事人感受到他们所说的一切似乎都受到详查。治疗者在进行时应抱着一个态度,那就是宁可期望启发当事人对谈话的内涵有所察觉,也不应促使当事人进行一种病态的内化。
●倾听当事人的隐喻 波尔斯特曾在他主持的奇形怪状会里强调,治疗者应该学习如何倾听当事人的隐喻。借助对当事人隐喻的注意,治疗者不难获得其内心世界的丰富线索。例如,[在这里我很难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有时我觉得我没脚可以站]、[我得准备好,预防有人害我]、[上次你质问我以后,我觉得整个人像被撕裂一样。]在这些隐喻里可能隐藏了某些未完成事件的内在对话,因此,治疗的手术应该在于把当事人所隐喻的内涵转变成明显的意义,并运用所得到的意义于治疗过程中。
●倾听当事人揭露事情原委的潜隐性语言 波尔斯特曾强调[瞬间捕捉]的重要性。他指出当事人常会说出一些令人无法捉摸的语言,但这些语言常包含着使其生活产生障碍的重要线索。因此他建议治疗者不妨从当事人所说过的话中摘出一段作为焦点,试着寻找出这一段话对当事人的意义。尽管当事人可能省略了部分情节,但治疗者可以借助敏锐的观察同时向当事人提出一些能理清情况的问题,此时治疗者必须留意当事人话意不清之处,以便运用技巧促使当事人道出事情的原委。
在波尔斯特的一个诊所里,我曾观察到他那种挑战当事人的壮丽风格。当事人名叫乔伊,愿意将其个别咨询的过程公开给大家看。虽然乔伊有迷人的故事,生活有独特的一面,但是他给人的感觉是死气沉沉,精神不佳。最后,波尔斯特问他:[你现在能令我对你感兴趣吗?]他显得有点震惊,但是很快就理会过来。他接受波尔斯特的挑战,确认自己不但令波尔斯特,也无法使其他在场的观众对他感到兴趣。很清楚,波尔斯特引导乔伊把注意力放在他当时是[如何]在表达其感受与人生经验,而不只是顾及谈话的内容。
当事人在治疗中的经验
完形治疗法的基本方向就是要使当事人学习为自己的想法、感觉和行为担负起更大的责任。治疗者常以当事人试图逃避的责任来加以质问,同时测试他们是否愿意继续接受治疗,以及想从治疗中学习什么、想如何利用治疗时间等。至于其他的治疗重点尚包括:治疗者与当事人之间的关系,以及该关系与当事人和其他人之间关系的相似性。因此,当事人在治疗过程中所扮演的是一个积极参与者的角色,他们将要为自己的言行作合理的解释并赋予意义,同时以主动积极的态度来增进自己的察觉能力,并澄清各种关系对自己的意义性。
波尔斯特(1987)曾以三阶段的整合程序来说明当事人在治疗中成长的历程。
第一阶段是发现(discovery)。当事人在此阶段可能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或对往事不同的领悟,抑或对他们生命中关键人物有新的看法。这些新发现常令他们自己感到惊讶。
第二阶段是调适(accommodation),在此阶段,当事人察觉到自己在行为上有许多选择的机会,而非局限于单一方向。当事人因此从治疗室的支持环境中开始踏出新的一步,逐步去扩展对世界的察觉。虽然做一新的选择并非易事,但通过治疗者对当事人的支持,他们便可学得克服困难情境的技巧。换个角度来说,治疗者的责任就是随时给予当事人支持,鼓励他们勇于实践并试验自己选择的行为方向。
第三阶段是同化(assimilation),指的是当事人学习如何去改变他们所处的环境。在此阶段,当事人已能感受到自己有能力去处理每天生活中所可能发生的各类意外事件。他们已开始主动地去作一些事情,而不再被迫地接纳环境。亦即,当事人在事件发生而面临抉择时,已能确立自己的方向,同时对其进步与处理事情的能力逐渐建立了信心。他们至此可能自行做出选择以便能产生自己想要的结果。治疗者在此时必须明确地告诉当事人,在他们的内心已发生某种程度的改变,某些事情已被完成,某种认知也已被修正了。总之,在此阶段当事人已学会如何去扩大自己的机会并自环境中摄取自己所需的资源。
治疗关系
完形治疗是存在主义治疗法的一个分支,其基本焦点在于治疗者与当事人间一对一的关系。治疗者应对咨询品质、对自己及对当事人的了解程度及当事人能否保持开放的态度负起责任。同时应建立和维持一个良好的治疗环境以促进当事人进行改变。治疗者的经验、洞察力和察觉是达成疗效的基础;而当事人的察觉和反应能力则更是治疗成功的关键。重要的是,当咨询员与当事人会心接触时,咨询员应允许自己受到当事人的影响,并能与对方分享自己的知觉经验。
完形治疗法不仅希望当事人展现本来的面目,咨询员与乐于表达他们的反应与对当事人的观察,他们会以适当的方式分享个人的经验,但不会试图操纵当事人。与此同时,治疗者更要对当事人的身体反应有所回馈。借助回馈,当事人可发展出一种对自己所作所为的察觉。治疗者尤需以诚心与敏锐的反应面对当事人,在不否定他们的情形下,去挑战他们可能的行为取向。此外,治疗者也必须与当事人共同探索他们内心的恐惧、灾难性的期望、障碍及抗拒。
有许多的学者也都认为你和我的关系及咨询者的咨询品质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技术则非其重点。他们也提出警告:若治疗者受制于技术,则可能虽与当事人相处却无法洞悉自己,这是相当危险的。唯有借助治疗者的态度和行为及与当事人建立的关系才是真正重要的。这些学者指出,目前的完形治疗法已脱离早期的治疗实务。许多完形疗法咨询员更加强调诸如:投入、真实的对话、亲切、咨询员更直接地自我表达、减少使用定型化的演练,以及当事人的体验等因素。
波尔斯特二氏(1973)强调咨询人员须认识自己,及担任治疗任务的重要性。就像专家须接触他们所写的东西一样,咨询人员须投入才能创造当事人的新生活。他们呼吁,咨询员应视自己的人生经验为治疗历程中的重要原料。根据他们的说法,咨询人员不仅只是回应者与催化剂,如果想要产生疗效,咨询员必须跟当事人引起共鸣,以及他们必须与自己也起共鸣。因此,治疗便成为一种在你我真诚关系的基础上运作的双向投入。不仅当事人会改变,咨询人员会改变。如果咨询人员未能敏锐地运用个人的温和、坚强、与同情心等特质以回应当事人,那么他们只不过是技匠罢了。
在一场研讨会中,贾古斯(Jacobs,1989),发表了一篇文章《完形理论与其治疗中的对话》(Dialogue in Gestalt
Theory and Therapy),强调治疗关系是产生疗效的一项因素,也是治疗历程的重心;并指出目前完形治疗法趋于更加重视治疗关系,而非技术。贾古斯认为,采取这种取向的咨询员能进行那种以[现在]为中心,不带价值判断色彩的对话,使当事人因而更能提升其察觉力,能经由跟咨询员的会心接触而更了解自己。在完形治疗法的实务里,技术依然重要,但是其重要性必须以能够导致上述的效果为准。至于本章后头所谈到的完形实验,其目的是针对唤起当事人的察觉力,而不是提供解决当事人问题的简单办法。贾古斯深信,如果咨询员在受挫,并且想改变当事人的情况下使用实验,那么就是误用实验,并且很可能因此阻碍了当事人的成长,而非孕育其成长与改变。
治疗技术与应用
完形治疗法的实验
虽然完形治疗法的取向显得清楚明显,但是这种单纯性并非意味着咨询员的工作相当容易。并且虽然开发各种完形技术并不困难,但是如果以机械化的方式使用这些技术的话,那等于是允许当事人继续过着不真实的生活。如果期望当事人变得真诚,他们就必须接触真诚的咨询员。在《完形治疗法的创意历程》(Creative Process in Gestalt Therapy)一书中,秦克尔(Zinker,1978)强调问题的角色是促进改变的创意者,以及富有同情,能付出关怀的人。秦克尔有许多观念源自培尔斯,但是他施展的完形治疗法已突破培尔斯原先的风格。
在讨论各种完形治疗法的技术之前,我们有必要先区别练习(exercises)与实验(experiments)间的不同。练习指的是现在的技术,有时可用来激发当事人的某些情绪(例如,愤怒的表达)。相反的,实验则是通过治疗者与当事人间的交互作用而产生的。两者堪称经验学习的基石。秦克尔视治疗历程是系列的实验组成的,经由这些实验,当事人因而在体验中学习。从实验中所学到的心得,对当事人与咨询员双方都是一种惊喜。完形实验是一种有创意的探险,也是当事人借助行为去表达自己的方式。正如洋铁夫(Yontef,1993)所说的,进行实验而非依赖所谓的完形技术,是所有完形治疗法的基本态度。实验虽然是咨询员主导进行,但却是一种共同合作的历程,需要当事人完全的参与。
波尔斯特(1987)认为,[实验]就是借助活动将挣扎表面化的过程,引出当事人在现实生活中的内在挣扎,其目的在于增进当事人处理困境的能力。[实验]鼓励当事人在咨询过程中以主动态度投入自发性与创意,同时借助在安全的治疗关系中使问题浮现,当事人可因此增加行为选择的弹性。就波尔斯特的看法,[实验]可依许多不同的方式进行:想象即将而来的可怕遭遇、与生活中的某些关键人物对话、将记忆中的痛苦事件呈现出来、再次去体验那些具深远影响的早期经验,以角色扮演的方式揣摩父母的言行、针对个人内心的冲突点展开对话等。[实验]的要旨在于通过当事人于现实中表现出内心挣扎的试验,使其真正在体验那些相互冲突的情感,这恰与纯粹地就遭遇的问题而对谈的咨询方式形成对比。重点是实验在于邀请当事人于此时此刻将内在的挣扎带到现实生活中来,其中的关键是,不同的当事人须套以不同的实验,而且要适时进行。此外,进行实验时,在支持与冒险之间应有适当的平衡。波尔斯特呼吁咨询员应有足够的敏锐度与注意力,使当事人[不至于在过于威胁的经验中受到摧残,或处于安全却毫无收获的状态](M.Polster&Polster,1990,p.104)。
完形实验应有的准备
有些学生可能认为完形治疗法依赖太多治疗技巧,他们担心若将这些技巧用于咨询过程中会被当作怪人。坦白地说,除非这些技巧能被真正地体验,否则它们看起来的确很怪异,谁会愿意对一张空椅子说话?有谁会期望一张椅子回答他?例如,要求当事人试着化身为他梦中所见的某种物体,这似乎有些可笑,且毫无意义。因此,治疗者必须亲自体验到完形实验的力量,并能清楚地介绍给当事人,这点是非常重要的。
治疗者借助与当事人建立良好的关系,应当有助于使当事人产生信心去参与完形[实验]中的学习。如果当事人能事先对[实验]有所准备,那么他们将可从中获益更多。通过对治疗者的信任,当事人很可能会鼓起勇气向他们潜在的抗拒挑战,同时默许他们自己再去参与实验。
假如当事人非常合作,此时治疗者应避免以命令方式指导他们完成实验。原则上,如果当事人愿意去尝试,治疗者可尽量去满足他们,但必须向其强调:不要先期望会有特别的结果。同时也要告诉当事人,如果想停止时就停止,以此让他们觉得自己是有权力的。有时当事人可能觉得自己愚不可及,或觉得咨询工作太过刻板或异常。此时治疗者不妨回答:[哦!当傻瓜有何不可?如果你表现笨拙,天会塌下来吗?你不妨试试,看结果如何?]治疗者切勿过份强调治疗的功效与信任的必要性,并把它们当作是运用任何技巧的基础。当治疗者遇到抗拒时,那么他就应更有兴趣去探索当事人抗拒的理由。去了解当事人为什么中途停止的原因也是对治疗极有帮助的。受到了一些不愉快情绪的干扰现象,常与当事人的教育背景有关。部分当事人可能压抑着自己,而以努力工作的方式来控制情绪,他们吝于公开表达自己的情感,即使是正处于情绪高涨状态亦是如此,此或可归因于他们长久遵守着社会道德规范:在某些场合里公开表达自己的情绪是不礼貌的;而且某些规范甚至禁止个人将自己的痛苦和心灵的创伤表现出来。如果当事人先前已有很长一段时间克制着自己情感的表达,那么他们抗拒参与将情绪表面化的练习之倾向是很容易理解的。例如,在高度社会化后,有些白种男性已经不愿表达强烈的情感,他们不允许自己表现出情绪性的需求,而约束自己要以有礼貌的方式处理事情。
另外有一些当事人可能因害怕、缺乏信任、担心被愚弄等事而抗拒表达了自己的情绪。由当事人抗拒参与实验的方式中,可看出其人格及其在所处环境中的存在状态,因此,治疗者大可不必以防卫心态来面对当事人的抗拒。治疗者会发现,若能尊重当事人的抗拒并顺着它时,抗拒便会迎刃而解。此时治疗者不妨告诉当事人愿意跟他共同探索对方想探讨的,并且不会压迫当事人去做他们不想做的事,此外也希望他们能通过实验或对实验的抗拒来为自己的行为模式赋予意义。
完形治疗法中诸多技巧设计的目的,基本上是要扩展当事人的察觉,并协助他们以新的行为模式来实验,但这些技巧纯粹是为了帮助当事人进行良性改变而设计,它们本身并非治疗的最终目的。以下摘自帕松斯(Passons,1975)和秦克尔(1978)著作中的治疗准则,可做为完形实验和完形治疗课程的一些参考:
●治疗者应具备在何时应该让当事人独处的敏锐触觉。
●为了从完形治疗实验里发挥最大的效果,治疗者必须非常敏锐,适时地向当事人介绍实验的主题。
●实验的效果将视当事人的问题、他的察觉,以及当事人与治疗者的生活体验而定。
●实验需要当事人主动地进行自我探索。
●当治疗者对当事人的文化背景表示尊重,且跟对方有良好的接触时,完形治疗实验是最能发挥效果。
●如果治疗者能感受到当事人在治疗过程中的迟疑,则可无防卫地探索该迟疑对当事的意义。
●治疗者能弹性运用咨询技巧并注意当事人的立即反应是非常重要的。
●治疗者必须订出咨询的进度而循序渐进,如此当事人方能容易地找到机会体验因自己的努力而成功的经历。实验进度太快或太深入反而可能徒劳无功。
●治疗者要能分辨哪些实验在咨询时进行最恰当,又有哪些实验可在咨询外进行。
面质的角色
学生们有时会排斥完形治疗法,其中的原因便是他们觉得完形咨询员的治疗方式过于指导性、质问性。他们之所以会有些种观点,大多来自阅读培尔斯的相关著作后所产生的认知。我告诉学生说,将任务理论的实务与创始人的作法与书上划等号是一种错误。因此,许多完形治疗法的观念与原则不一定要依照培尔斯的风格去运用。
当代的完形治疗法已发展至突破了培尔斯的实务风格。洋铁夫(1993)指出,培尔斯风格的特征是:戏剧性的夸张、磨擦性的面质,以及强烈的净化。他并推论说,培尔斯这种奇魅式的风格很可能满足了较多培尔斯个人自恋的需求,而非常人的需求。
虽然现在的完形治疗法较不强调面质,但这不应意味着面质就不能使用了。事实上,坚实的治疗关系可以让咨询中进行一些带有挑战性的实验,然后使当事人去面对一些较深层的恐惧。本书所介绍的完形技术都具有面质性,咨询员在使用这些技术时,必须乐于积极进行,有时并应挑战当事人去面对自己的恐惧。当然当事人本身也必须愿意去冒险、去向自己挑战。由此来看,自我面质就显得格外重要。帕松斯(1975)认为,完形治疗所设计的实验是用来增进察觉力的,它们本身并无效力,而效力的发挥全在于技术使用者身上。如果能以适当的关怀态度来运用技巧,将有助于当事人经验的拓展。因此完形治疗技巧的运用目标在于激励当事人,协助他们能克服抗拒和逃避,同时消除其防卫性行为。
若把面质看作是完形治疗技巧的一部分并无偏执,但却不应该将之视为是一种激烈的攻击。面质实际上是需要当事人的合作方能成功,特别是当事人被要求去检验自己的行为、态度和思想时。治疗者应提醒当事人注意自己言行间的一些不一致性,尤其是语言与非语言表达间的落差。例如,当当事人在叙述一件痛苦的事时却面带笑容,则可以告诉他此时的笑容与其所陈述的情感并不协调。以此来面质,这样他便能察觉到自己企图逃避痛苦的情感。此外,面质并非一定要针对人格的弱点或负面的特点,反倒是可以采激励的方式帮助当事人察觉出阻碍他们自己的力量,以及使其无法充分体验生活的问题所在。因此,面质其实应该是一种能使当事人向积极面去改变的关怀与坦诚表达。
要使面质达成效果的重要条件之一,就是尊重当事人。一个具有关怀心的治疗者,当他要当事人有所作为时,正是在告诉当事人,他们有能力可以与自己及他人作充分的接触。但无论如何,当事人仍必须自己决定是否接受治疗者的要求,使其能了解自己。在使用所有本书所述的完形技术时,咨间员应记住当事人有要求中止的权利。